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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冰河世纪作家孟中文:点缀在南北朝的史页上-文学沙龙

时间:2015年11月24日 | 作者 : admin | 分类 : 全部文章 | 浏览: 460次

作家孟中文:点缀在南北朝的史页上-文学沙龙


作者简介:孟中文,女,笔名钟文;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二级作家,菏泽市作协副主席,菏泽市知联会副会长;菏泽市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菏泽市政协委员。自1999年至今在《随笔》《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时代文学》《山东文学》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散文100余万字,剧本《魏紫牡丹的传说》被中央十台拍成小电影。散文、小说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散文选刊》《山东作家作品年选》选载;随笔《点缀在南北朝的史页上》入选《中国年度最佳随笔2015》;曾获全国 “吴伯萧散文”二等奖,山东省“抗战胜利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征文二等奖,山东省“五一文化奖”二等奖;山东省旅游散文三等奖等十几次奖项。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味道》《水过留痕》两部,随笔集《天使的声音》《佳人难得玉精神》两部。

点缀在南北朝的史页上
本篇发表在《随笔》2015年第4期
孟中文
公元545年(东魏武定三年)八月,在“风吹草低见牛羊” 的边疆柔然,正是羊肥马壮的季节,在这样一个人美菊香的丰收景象里,一队披红挂绿的娶亲队伍正行走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远远看去,车毡骏马相簇相拥,犹如大草原美轮美奂的一抹点缀,而这个队伍的核心人物新娘——柔然公主(又称蠕蠕公主),从此也像风景画里轻描淡写的一笔,点缀在南北朝的历史上。
新娘是柔然可汗郁久闾氏阿那环的女儿,要嫁给东魏执政渤海王高欢为妻,听起来这身份是够高贵的,在娘家贵为公主,嫁的丈夫是“东魏执政渤海王”。但事实上,在东魏的历史上她只一闪而过,好似夜空划过的一颗流星地夫子。审视历史我们知道,她不过是那个大动荡时代的一个小配角。身为女人,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只是作为阿那环的女儿出现在和高欢有关的历史事件里。
大家都知道,南北朝时期社会动荡,朝代更替频繁,2012冰河世纪北朝曾被称为五胡十六国(公元304—439年,北朝经历了汉族和匈奴、鲜卑、羯等少数民族建立的成汉、前赵、后赵、前燕、前秦、前凉、后燕、西凉、夏等十六个政权),而且各国之间烽烟不断,北朝的东魏当然也免不了这样的劫难。东魏武定年初,与周边的关系可谓按下葫芦起来瓢——西与西魏对峙,南与梁朝逐鹿辻希美,北有柔然的威胁。因为柔然日渐强盛,正与西魏联姻通和,想连兵共伐东魏。东魏的执政王高欢实在无力杭衡,为了减轻战争压力,不得不学西魏的做法,遣长史杜弼出使柔然,一是将东魏宗室女兰陵长公主嫁与阿那环,二是为自己的世子高澄求婚。但阿那环回复说:“高王自娶则可。”意思是高澄的政治地位低,必须高欢本人迎娶他的女儿做正妻才行,不然免谈。情势所逼,高欢和家人权衡利弊,不得不再遣慕容俨去下娉,并定在八月迎娶。
高欢与公主的这桩政治婚姻就这样仓促而成。这之于高欢倒没什么,毕竟他通过这桩婚姻换来了想要的和平,不但达到了目的,还抱得美人归。何超雄应该说,他是最大的赢家。但公主就不一样了,公主只是父亲阿那环和高欢政治交易中一个美丽的筹码。她的婚姻别人做主!没人征求她的意见,更没人考虑她的感受,她甚至不知道父王把她许给了怎样一个人。但她的命运因此陡然而变,她在草原的幸福时光随着高欢的迎娶戛然而止,她悲剧的人生也随着浩浩荡荡送亲的队伍拉开了序幕。
《北史?后妃传》记载:“公主性严毅,一生不肯华言。”意思是公主婚后因性格倔强刚毅,一辈子都不肯学说汉语。一辈子都不肯说对方的语言,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和状况?而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一是她反对这桩婚姻,憎恨这桩婚姻,这是她表达反抗和不满的一种形式。二是婚后的生活环境让她不快,让她有强烈的抵触心理,甚至让她惊恐不安,于是年轻的她不由得用封闭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如果来自丈夫、家庭的爱和呵护能温暖她,感动她,让她舒心和快乐,那语言一定不是问题!因为开心了舒畅了,就会对周围的人和事充满好奇和热爱,有了热爱,即便不让她学,她也会充满阳光地去了解,去接触,去认识,会高高兴兴地去和人交流。但可怜的公主一生不肯华言,自我封闭,那来自周遭的环境可想而知。有时想想都替公主感伤。是啊,她千里迢迢离开草原,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嫁到东魏的首都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陌生的不仅仅是山川、河流、树木和土地等地理上的,更有文化、习俗、语言以及人的长相等等,都是陌生的。连丈夫也是陌生的,陌生到无法说一句“你好”或“我恨你”。如果能有一种简短的善意的交流,甚至是一个关爱的眼神,都有可能让她敞开自我。再退一步说,倘若她能宣泄似地说一句“我恨你!”或“我不愿意在这里生活!” 那也是一种释放,只要对方听得懂,只要对方在听,哪怕交流是一种争吵、一种埋怨、一种发脾气,那也将成为了解和化解的渠道,有了了解和化解,心结就会慢慢解开,关系就会慢慢改善,陌生感就会一点点退去。可生活往往无法顺遂,她在东魏经历了高欢和高澄两任丈夫,硬是没让她敞开自己。要知道,释放只有对方听得懂的情况下才能传递,有了传递才是有效的,是有效的才能有效果。
我想,作为她的两任丈夫,恐怕谁都没去发自内心的疼爱她,宽解她。就拿高欢来说吧,甚至都不会给她交流和了解的机会,更没心思去了解她。因为高欢是执政王,说是王,行使的却是皇帝的权利,可谓日理万机,何况当时国内国外形式那么复杂,那些军国大事早就弄得高欢焦头烂额了,他哪有心思去了解一个女人?或被一个女人了解?何况这个女人和他语言不通?了解起来比较费劲。话又说回来,这时高欢已年近五十,已经是十五个儿子的父亲。十五个儿子,还不算女儿,从女人的生理推算,他起码得有三个女人了,甚至更多,就算女人的生育能力都强,没有三个女人也生不了那么多孩子!《北史?后妃传?娄昭君》有记载,在褒扬娄昭君的贤惠时曾这样描写:“……视姬妾所生诸子均十分慈爱,不异己出,对诸子每人必赐一袍一裤……”从这些描写,也证明高欢已有多个女人。这个佐证首先告诉我们高欢不缺女人,何况他已年过半百,身体已每况愈下,在娶来公主不到两年就死了,这时的高欢对女人已经缺少了起码的激情和冲动。何况他是个政治家,政治和权谋在他心里占了主导地位。
娶来了却不能去爱,或没有能力也没心情去爱,这之于年轻漂亮的公主是多么不公,甚至残忍?其实,高欢也没想着去爱她。前边我们说了,这是一桩政治婚姻,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而高欢的爱情早就给了结发之妻娄昭君。娄昭君与高欢认识时,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光。那时他们作为少年夫妻,你恩我爱,眉目传情,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有传递不完的爱。何况娄昭君慧眼识珠,对高欢有知遇之恩。史称娄昭君“少明悟,强族多聘之,并不肯行。偶见高欢,惊曰:‘此真吾夫也。’乃使婢通意,又数致私财,使以聘己,父母不得已而许焉。”意思是说,娄昭君从小聪慧漂亮,很多名门望族都争相求婚,但她没看上一个,全都回绝了。待偶然见到高欢,惊喜地自叹:“这个人才是我的丈夫!”又因为高欢那时只是一个小兵,身份卑微又贫寒,她的父母都不同意这桩婚事,于是娄昭君就让婢女把自己的私房钱多次送给高欢,让高欢到家里来下聘。而高欢正是因为有了娄昭君的辅佐,才从一个士兵一点点成长起来,发达起来。如果没有娄昭君,就没有他渤海王的成就。史书上还说娄昭君“拔丈夫于寒微并成就帝业。”此言不虚。的确,娄昭君之于高欢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辅佐之情。所以娄昭君在高欢心中是哪个女人都无法替代的!作为结发夫妻,他们多年来同甘苦共患难,相濡以沫,情深意重,是其他任何女人都无法锲入的。虽然在形势的威逼下,在妻儿的劝慰下,他把公主娶过来,但在他心中,娄昭君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更是他心灵的依靠。公主只不过是从草原上隆重接来的一个陌生小姑娘。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娶到家里来,却只想束置高阁,或者为了大局的稳定,只想好好地供养着,这简直不叫娶妻,有点像政治人质。其实,阿那环对此也有预见。为了让女儿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以巩固政权,在公主出嫁时阿那环便派其弟秃突佳送女谢先荣,且告诫说:“待见外孙,然后返国(见《北史》卷十四《列传》)。”也就是说,阿那环给送亲的弟弟秃突佳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监督着高欢亲近公主,让他们尽快进入实质性的婚姻,尽快生个一男半女,等地位巩固了,秃突佳才能回国,不然这桩婚姻就不能利益最大化。所以,有一次高欢生病,已经在射堂休息了,秃突佳一看高欢没到公主屋里来,就气得大骂,直骂得高欢赶快穿衣起床,坐着车舆去公主那里。但这样被动地在一块,强扭着在一块,哪里还有夫妻情分?话又说回来,不管高欢是真病还是假病,高欢的应付已显而易见,他不稀罕公主已可见一斑。
我想,在马背上长大的公主,曾经的时光,身边一定不缺能骑善射的英俊少年的追慕,但她对爱情就是有过千百种憧憬,做梦也不会想到嫁给这样一个高欢!自由奔放惯了的她,因政治远嫁千里之外,并“囚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说得好听点,像西汉的王昭君一样是和平的使者,牺牲了自己,成就了国家。说得难听点,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政治牺牲品。所不同的是,和亲后的王昭君不仅受到匈奴人民的欢迎,被封为“宁胡阏氏”,而且嫁给大单于后是被重视的,是受待见的,有来自单于的尊重与疼爱,曾是西汉元帝时期一个标志性的人物,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并有着深远的影响。而此时的柔然公主,只是南北朝时期一带而过的人物,是《北史》里边“武明皇后娄昭君”的一个陪衬,而且是个反衬。《北史?后妃传》在褒扬娄昭君能远见卓识、顾全大局时,曾说高欢面对阿那环“高王自娶则可”的要求十分犹豫,是娄昭君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主动劝说高欢应下这门亲事的,及蠕蠕公主至,娄昭君已经将洞房收拾好了,并主动搬到偏房里甘当侧室。还说,由于阿那环态度骄横,公主来后,娄昭君的处境十分尴尬,甚至和高欢见一面都十分困难——可见历史也是不公平的,对娄昭君是偏爱的。要知道,在婚姻的前前后后公主都是被动的,而高欢和娄昭君才是主动的。娄昭君之所以劝丈夫应下这门亲事,是因为她知道公主来了也对她构不成威胁,此时她不仅为高欢生下了六男三女,而且因为她有智慧,高欢在政治上离不开他,何况这时她的儿女都已经长大,都有了一定的权利和地位,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而公主有什么呢?不过就是暂时坐在了她曾经的位子上罢了,是个摆设。不管她娄昭君在哪里,丈夫高欢都会偏向她的。更重要的是,娄昭君知道自己要的是权利和政治,让丈夫娶公主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历史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她让丈夫娶公主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个策略。最后公主还是自生自灭。她却辅佐了丈夫辅佐儿子,最终夺取了东魏政权,被儿子追封为“武明皇后”。而公主,在权利的交割中,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公主嫁过来还不到两年,高欢因身体每况愈下,就于公元547年去世了渡情歌词。阿那环到底没见到预期的外孙,年轻的公主一时成了寡妇。稍有逆转的是,柔然国比较强盛,高欢的儿子——新的执政王高澄不得不遵循柔然国的风俗,继娶了公主,公主又有了一个新的丈夫。面对新的丈夫不知她会做何感想?但她仍然固执地不学汉语却是真的。可见高澄也没怎么温暖她,打动她。好在高澄年轻,两人的年龄还算般配,而且高欢一开始就是为高澄求的婚,两人也算有点渊源。也许,宿命就应该他们做一做夫妻。
两个朝气的年轻人在一起,或许身心能贴得更近一点,最起码高澄面对女人是有能力有激情有冲动的泗洪天气预报,不像他老迈的父亲,因经历得太多,因身体日渐衰弱,凡事都浅淡了许多,疲软了许多。
重新嫁给髙澄,之于公主是应该庆幸的,反正她对高欢也没什么感情。
再婚的公主很快怀孕,并生下一女。女儿的降临或许能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快乐。面对一个娇嫩的娃娃,她脸上或许能绽开从没有过的笑颜?能缓冲第一次婚姻带来的伤害?也许,面对女儿,她心中已经升腾起新的希望了,有了希望才有快乐,但快乐之于她却是那么吝啬,就在女儿呀呀学语时,也就是公元549年,高澄不幸被家奴所杀,她又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推进深渊,又一次成了寡妇。而且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丈夫,更有身份和尊贵的地位等等。高澄死后,他的弟弟高洋接替执政王,并很快废掉东魏皇帝广西彩铃网,自立为帝,建立北齐。换天了,也就没公主什么事了,她不可能再与高洋有什么瓜葛了。再度守寡的公主不得不在史书上消隐。
一个女人,四年间两度守寡,这之于人生是多么大的悲哀!这之于公主的人生是多么大的摧残!何况她的婚姻是被迫的,她的遭遇是人为造成的。只可叹世间有这样多的无奈和悲剧!
曾经靓丽的公主就这样退却人们的视野!草原上曾经的欢声笑语就这样被残酷的现实湮没,曾经幸福的马背姑娘就这样被婚姻伤害,命运就这样为她的悲剧一生划上句号。

哪堪重问绛纱灯
——读《板桥杂记》
孟中文
崇祯十五年(即1642年)金秋的一天夜晚,风情万种的秦淮河一改往夕的莺歌燕舞和风花雪月奥诗娜,被另一种惊艳的妖娆所代替——皎洁的月光下秋风送爽、碧水荡漾,五千盏绛红纱灯把秦淮河映得含羞带娇温情无限。手执红纱灯的精干士兵从武定桥开始,一路蜿蜒排列到内桥朱国弼朱府内外。红绸彩带、流金喜字、绛红纱灯和成千上万前来看热闹的群众,把这场隆重空前的婚典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本来,明代金陵乐籍女子若脱籍从良都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是对乐籍女子身份的一种轻视和贬低,是一种不公平的习俗,但才华横溢娟娟静美的秦淮名妓寇白门因嫁给了声势显赫的保国公朱国弼,就有了这扬眉吐气的排场。这别开生面的隆重对现有的习俗何尝不是响亮的一击?
当月亮徐徐升起,礼花炮竹满街齐放之时,十七岁的寇白门在伴娘的簇拥下,在五千盏绛红纱灯的映衬下,浓妆重彩地登上了朱国公发来的大花轿。
一个是明朝保国公朱国弼,一个是名扬秦淮十里的窈窕美女寇白门,这桩婚姻在人们的演绎下很快成为一段佳话。
这桩婚姻如果是在国强民富的太平盛世,他俩或许会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慢慢走向终老,在锦衣玉食中一点点归于平寂。可造化弄人,颓败萎靡的大明王朝终于走到了尽头,清军入关,崇祯帝在煤山自尽,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把他们推向舆论的峰巅……
风雨飘摇中,身为皇室后裔的朱国弼很没骨头地投降了清廷,这让一身正气、豪气的寇白门很是不解也很是失望。虽然她一直长在风尘中,活在裙钗脂粉里,但做人的准则向来不变,爱国的热忱从来未减,身虽娇弱,但体瘦骨不软。一直以来,她所仰慕结交的也都是那些人品高洁、才华出众、言行一致、敢为敢当的志士仁人。所以面对烽火狼烟,面对破败的河山,面对失去了昔日繁华和风韵的秦淮河,她常常暗自叹息,只恨自己不是一个七尺儿男,不能驰马奔杀战场。
一腔悲悯,一腔感伤,在静静的深夜无以倾诉,只好流泻于笔端:“烽火狼烟,河山半壁残,秦淮十里风流散。青楼黯,何须叹?正是男儿驰骋时,羡煞红颜!饮马大江边,请君听阵阵,琵琶轻弹……”
她把自己的心声谱写成曲,想唱给越来越贪生怕死的朱国弼,想看看他的反应。也想唱给所有大明王朝有志气、有骨气、有豪迈之气的英雄儿男。可是,当她终于有机会轻轻吟唱时,没想到越来越奴颜婢膝的朱国弼非但不听她“琵琶轻弹”,反一把夺过琵琶摔得粉碎……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能忍、还想劝,还心存一份希望,但此时面对朱国弼的屈尊降贵和粗暴、懦弱,她彻底失望了,她怔怔地看着支离破碎的琵琶,痛心地说:“明朝盛世时,你不被朝廷重用,自持清高,可说是洁身自好,一生清白;大明将亡时,你不揭竿而起,无意于另立旗帜,也算品德高尚的朱门之后;而现在大明气数已尽,你无论是为官为臣、为人为父,都应该挺起胸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志气万万不可丧失啊!为妾之所以不辞万苦,艰难跟随你,难道所追求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吗?”可谓字字真情,句句壮烈!
本来想用自己的一腔真情和热忱激起朱国弼曾经的英气和豪气讯鸟软件,激起他身为朱门之后的斗志。但一向以皇家后裔自居的朱国弼,容忍不了一个女人这样对他说话。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妾,何况她出身于风尘,何况他从来就没真正看重过她,即使迎娶她时五千盏降红纱灯的排场和隆重,那也是自己虚荣心的使然,是显威风的手段和皇亲贵胄的一种摆谱!他,也只在纸醉金迷时才需要她,只在醉生梦死时才会给她些许温存和笑脸!在他眼里和心里她永远只是他的一个玩物,玩物而已!所以他恼羞成怒地嚷嚷:“你是我花二万两银子买来的,你哪有资格教训我?”
是啊,花二万两银子买来的!虽然她花容月貌,虽然她才华横溢,虽然她有胆有识有胸襟,但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商品!
在这国将不国的时刻,因为劝他,她这是第几次遭受他的谩骂、伤害和羞辱了?
当初跟他、认定他、脱籍从良,款款登上他的大花轿,为的是从此忘掉自己的过去,忘掉曾经的风尘生涯,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男人,累了好有一副宽厚的肩膀靠一靠,没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伤害她。
她对他一直倾心相对,即使在他危难之际,即使在他被软禁期间,她仍不离不弃、含辛茹苦地跟随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而他,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尖刀无情地扎在她的心口。
更让她痛心和绝望的是,几天以后,朱国弼为了早日得到释放,竟打算将她和府内歌姬婢女一起卖掉。
原先是“买来”,现在是“卖掉!”原来她在他心目中的身份和位置竟是如此不堪!
哀莫大于心死!她坐在那里一阵翻江倒海后,反而平静了,是啊,越是别人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时候,自己越要看重自己。于是她对朱说:“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倘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朱思忖后遂答允。于是在当天夜里,这个有血性有尊严的弱女子踏上了重返金陵之路。这夜寒风呼啸,大雪纷纷,茫茫四野中只有她和伺女斗儿踏在泥泞的小道上,而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风雪交加中,寇白门义无反顾!
饥寒交迫中,寇白门义无反顾!
如果说在这之前,寇白门还念着她与朱氏的一份旧情,还把那些不快与矛盾当做夫妻之间的吵架怄气,那曾经为她点燃的红纱灯还一直温暖着她的心的话,现在,她彻底心灰意冷了,那曾经美丽透亮的红纱灯正从她心中一盏盏熄灭……
冰天雪地间,寇白门用了两天两夜终于走到南归的港口(黄河渡口,今山东曹县一带),搭上去金陵的帆船。
在故乡,在旧院姊妹的帮助下,她或强欢卖笑,或低眉请求,或重操旧业,终于历尽千辛万苦筹集了二万两银子,在约定的时间将朱国弼赎出。其实,若换了别人,或许在离开后就将无情无义的朱国弼置于不顾了,不会真的再去筹那二万两银子,但一诺千金的寇白门不会那样,而且永远也不会那样心口不一。世事沧桑,一切都在改变,而她的品行和做人的准则永远不变!
同样是二万两银子,他是把她买来作玩物,醉生梦死;而她,是把他从耻辱窝里赎出,让他重新做人。
他买她时,正值她花枝摇曳之时;她赎他时,正是他生死危难之际。
他买她时,正是他权高位重富贵之时;她赎他时,正是故国飘零不堪回首之际!高尚与邪鄙在这里不言而喻!
也许是寇白门的重情、念旧和浩然正气感动了朱国弼,也许这个故国的皇室后裔觉得寇白门能堪大用,更或许是他良心突然大发现,反正这位昔日的保国公在回到金陵时,竟想和寇白门重修旧好。可被伤透的心已无法愈合,在寒夜里熄灭的红纱灯已无法复燃。寇白门斜一眼他曾经的男人,冷笑一声,毅然转身时轻轻抛下一纸七律:
短衣风雪返金陵,
红豆飘零弱不胜。
偿得聘钱过十万,
哪堪重问降纱灯。
是啊,别说你现在已经是奴颜婢膝的降臣,即便你恢复到原来的身份地位,再出十万的聘礼,再点十万盏红纱灯,她也不会再跟这样的男人了!
当年你用二万两银子赎我脱籍,如今我用二万两银子将你赎回。不求其他,只为找回自己的尊严,做人的尊严!相信,这些之于曾经显赫的保国公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痛快!也只有“女侠”之称的寇白门才会如此出手。我相信,也只有自尊如她的人才会如此有傲骨!
难怪,大名鼎鼎的钱谦益都曾为她赋诗:“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迷,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追悼诗《寇白门》)
同样和钱谦益具有江左大才子之称的吴梅村也曾感慨作诗:“朱公转徙致千金,一舸西施计自深。今日只因勾践死,难将红粉结同心。”
这首诗是吴梅村在南京与她偶然相遇时,得知她的壮举后,不由感慨万千,伏案疾书。
只可惜,高洁大气、粉黛香艳的绝世佳人最后流落乐籍郁郁病死,让人心生凄然汉献帝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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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子(枫叶丹)
编 辑:阿 静 雪 儿 河汉女
宣传:黄龙大漠烟云 老道士静水流深
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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